第一次看見時你帶著淺淺的微笑對我點點頭,
已經佈滿歲月足跡的左手背上連接著可以減低您疼痛的點滴,
而這裡就是你所謂世界上最溫暖的角落「安寧病房」。
你說:「有人用相片記錄每段記憶、有人用文字、有人用香味或者旋律,
而我卻用每段記憶忘記現階段的疼痛。」剛開始我不懂,
因為你的微笑讓我感覺你對於窗外吹來的那陣陣秋意還有所眷戀,
只是我忽略了你的右手大拇指幾乎每隔半小時便會壓下適量的嗎啡麻痺你對痛的敏感,
愛美的你拒絕了化療,家人尊重你的決定,
你說:「我能感受在我身上蔓延的每個癌症細胞正啃食著身上哪個某個地方,卻啃食不了家人對我的愛。」
於是勇敢的你用微笑掩飾不定時來臨的每次疼痛,
與你漸漸熟絡的我終於發現你右手大拇指律動的頻率越來越頻繁,
那天,我為你讀著自由時報,你的一雙兒女忍不住淚水在門外紅了雙眼,
床邊尚未懂事的孫子在你腳邊嬉鬧著,你的微笑越來越用力像是故意維持的輕鬆,
你要我為你將病床稍微立一些角度起來,
你說:「門外那是你的大女兒,從小就聰明伶俐,無論是學業或是工作上總有優異的成績…」
風從你的右邊輕輕拂過你已經斑駁的白髮,
你開始跟我介紹起你家中優異的每個成員並為他們泛著驕傲的笑容,
唯獨遺漏了坐在你旁邊的那個身形早已痀僂的老公公,
剛開始我並不以為意,直到我發現與家人互動熟絡的你卻將那名守候在你身邊的老伴當作隱形人般對待,
你與他沒有任何對話甚至沒有任何眼神交流也沒有任何表情,
有時候甚至會讓我懷疑在你身旁的那老公公是否真的存在過,或者只是我的幻覺。
這天早上醫生與你的家人說:你是他見過最勇敢的病人了。
我為你關上秋意正涼的窗,我與你的大女兒一起去買你今天想聽的自由時報,
路上我問你大女兒:「你母親與你父親為何沒有任何互動?」
你女兒告訴我說:「20年了,20年前發生了某段事情後他們便再也不交談,
把彼此當成了陌生人,除了責任道義上該盡的義務,他們就不曾有任何交集了。」
你大女兒甚至告訴我說:「早上醫生告訴我,我的母親在醫生眼裡算是癌症末期的奇蹟了。」
我刻意將老公公支開,並在老公公的位置上若無其事的例行性的讀著報紙,
我讀著:「在20年前有個美麗的誤會…」
我將剛剛一路上你女兒告訴我的故事轉訴了一次,我第一次看著眼眶泛紅的你,
還是逞強忍住淚水,你說:「早在20年前那個老婆婆就原諒那老公公了。」
我突然懂了,我放下報紙,而此刻你的右手又再次按下一次按鈕,
我走向坐在門外也紅了眼眶的老公公,
他跟我點點頭也給了我一個與我第一次見到你一樣的微笑,我牽起了他的左手,
我領著他左手將他帶進你的床邊,
於是我把他的左手附在你的右手上,我什麼都沒有說,
這卻是我第一次知道什麼叫作老淚縱橫,
老公公哽咽著說:「老伴我跟你一樣早就已經不再意了。」
老公公擁著你哭了許久,這是我第一次看過你除了微笑以外的表情了,
然而你比誰都清楚此刻的你比任何微笑都來的開心。
隔天…你終於走了,或許是那老公公讓你牽掛了,
再次牽起老公公的手後,你終於安心的走了。
我為你關起秋意正濃的窗,而老公公正在床邊為你讀著那天的報紙。
再次特別感謝 美女的故事轉訴
Candy 200.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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